2008年10月26日

本事-我為什麼愛電影?


為什麼愛電影?因為喜歡聽故事,也喜歡編故事。出生在1970年代的我,也因此天生就愛看書,愛看漫畫,到現在還維持一天看一本書或漫畫的習慣,但是對於電影的愛好,卻開竅的很晚。

想來應該是因為個性原本害羞內向,看書不必出門,看電影需要移動,也需要出門的勇氣,直到13歲那年出了一場嚴重車禍,躺在家中兩個月悶慌了,開始喜歡出門,除了在街頭閒晃,看電影成了出門最主要的活動;那時候正是台灣新浪潮電影發軔的時期,不管是國片洋片都有很多選擇,最有趣的是當時電影院還有「本事」可以索取,國中三年就累積了一大落本事,後來家裡搬遷,這疊泛黃的本事也散佚無蹤。

高中時雖然也寫寫文章,卻沒有參加聲名鼎鼎的建青,坦白說不少建青的文章對我來說深奧的太矯情,當時除了王文華的散文小說外,建青還可以吸引我注意力的就是現在知名影評人聞天祥關於電影的討論,也因為他的文章讓我注意到亞倫派克的「鳥人」這一類的電影,在這以前,對於這些看來並不可親的電影,因為很難拼湊出故事的完整性,看完後還是找不到欣賞角度。


上大學前不久,對於90年代電影愛好者影響最大的「太陽系KTV」開幕了,加上後來出版的「影響」雜誌,帶給這個世代極大的衝擊。在解嚴前後,對於許多諱莫若深的主題,還壟罩著神秘的迷霧,只要一有時間,就造訪這座觀影者心目中的聖殿,彷彿在這可以找到解答,像「感官世界」和「巴黎野玫瑰」這兩部電影,當時不知有多少人是因為難掩好奇心揉合勃發的情慾而來觀賞,也因此一窺電影的堂奧。我也在這幾年間,聽遍了神秘和平實的故事,看遍了有趣和無聊的故事,所有經典的新銳的說故事好手,都在一兩個小時間為我們盡情演出。

當然在「301法案」替信義路上的「太陽系」和另一家「巴塞隆納」拉上鐵門之前,這裡是我消磨時間,觀賞電影院看不到的電影的最佳去處,但是我們還是常常上電影院享受寬大銀幕的滿足感,義大利新銳導演吉斯皮.托那多利(Guiseppe Tornatore)在1988年的作品「新天堂樂園」(Nuovo Cinema Paradiso)讓許多人遺憾沒有從小在電影院旁成長,也讓我深刻體會到音樂對電影的重要性,並且以嫌小的年紀過度揣摩了青中年途程的荒涼。

後來因緣際會到美國工作,週末常常在電影院窩一整天,由於美國的電影院通常都是影城式多廳放映,五塊美元的票價加上在洗手間躲查票的工夫,三五年間大概看了一千部電影,尤其最後一年的工作牽扯到電影融資以及運動設施的計畫融資,除了在各個城市間飛來飛去往往令人倦累,觀賞電影拍攝過程以及參加各類職業運動的開幕式,回想其來真是千載難逢的奇幻遭遇。

輾轉回台之後,碰巧有機會遇上幾個導演,在片場、在剪接室裡看到他們為了一部部票房注定不到千萬的電影奮戰,讓我還是一次次在深夜裏到電影院裏欣賞這些三五天就下片的作品,偶爾也會有緣看到一些導演還是說故事的好手,而不是喃喃自語的創作者,總是在心中祈禱他們活得下去,有時也會心癢難搔,覺得如果叫我去拍電影,應該也拍得出及格的電影,但是拍電影的功力,其實需要長期的累積,與這些才氣縱橫的導演相比,我還是寧願做個欣賞者和歌頌者,好好聽聽他們說故事。

2008年10月25日

雨後,真有彩虹?


【作者:劉奕成 原載聯合報2008.09.24 03:10 am】

紊亂的桌上躺著幾張小魏贈送的公關票,但是我還是一次次在電影院排隊買票看《海角七號》,除了佩服他多年來攀爬夢想天梯的艱辛,更多的是疼惜整個團隊不為人知的無奈。

電影上映一個月了,去年小魏從南台灣趕回來調度經費,深怕恆春半島秋起的落山風吹亂了他的計畫。在幽微的燈光下討論的情景彷彿還在眼前,當初他看來無路可走,誰能想像一年後竟是被媒體追得無路可逃。

從首映開始就想提筆推薦海角七號,不過票房佳績讓我覺得可有可無,直到聯合報披露我協助小魏調度資金。其實這事微不足道—我只不過遞了一根火柴,是導演、整個製作團隊還有演員的堅持,點亮了漫天花火。這群野心份子燃燒時間、自掏腰包墊錢,工作時不知是否有領到薪水的一天,如不是這些夢的天行者,這部電影可能還在小魏腦海中。

海角七號記錄了這個時代令人動容的記憶,如果媒體可以記錄整個團隊篳路藍縷的記憶,像這樣傑出的音樂電影,是那位音樂總監的心血,應該比錦上添花搶拍電視版重要吧!

隨著票房屢創新猷,小魏距離他的下一個夢想越來越近。以他的堅持,加上現在有充沛的資源寫意揮灑,浩浩史詩《塞德克巴萊》應該不久後就會呈現在觀眾眼前,但是其他一樣懷抱夢想的人呢?難道錦上添花的話語,就能讓台灣電影手工業,發展成工業嗎?還懷抱著夢想的導演,真的找得到識人識貨的伯樂嗎?下一部好片,還能把黏在沙發上看政論節目的觀眾,拉到電影院嗎?只能讓這些沒有答案的疑問,統統掉進雨後的水坑。

雨後,真的就有彩虹嗎?

2008年10月24日

摩天大樓的詛咒

【作者:劉晏 載數位時代 2008.11 174期】

國際金融市場的焦點,從擔心金融機構倒閉,轉為恐慌高外債國家是否會如骨牌般逐一倒下,其中最引人矚目的應該是杜拜,這個正在興建全球最高摩天大樓的城邦,將會證明「摩天大樓的詛咒」是否再度應驗。果然金融大海嘯淹沒了冰島之後,杜拜即將面臨破產危機的說法甚囂塵上。

摩天大樓的詛咒,其實是近年才流行起來的,馬來西亞的雙峰塔在1998年落成搶下世界最高樓頭銜前一年,爆發了亞洲金融風暴,台灣的101大樓落成前後,經濟景氣長期低迷不振,中國上海環球金融中心在今年8月落成時,股市已經頹然下跌六成。

擁有全球最多摩天大樓的香港,目前最高的國際金融中心二期,完工前後正好是SARS肆虐的高峰期;興建中的九龍環球貿易廣場,將會在2008年到2010年分段完工,成為香港第一高樓,如今不但經濟看壞,即將搬進去的租戶就包括不久前風暴核心的摩根史丹利,摩天大樓的詛咒,看起來煞有介事。

摩天大樓早就引起林林總總的爭議,像是摩天大樓總是射穿城市的天際線,對景觀造成傷害,還可能造成屏風效應,同時摩天大樓往往空置比例甚高,形成資源浪費,但是這些批評中,就屬摩天大樓的落成,常常的帶來經濟災難的巧合,最是危言聳聽,而有了「摩天大樓的經濟魔咒」這種說法。

其實到底是摩天大樓帶給人們詛咒,還是人們帶給摩天大樓詛咒?

回顧經濟歷史,摩天大樓的魔咒並不難理解。興建摩天大樓的原因,通常是在經濟泡沫累積一段時間之後,由於強烈的自我意識在經濟榮景餵養下滋長,好大喜功的心態在此時也達到頂峰,於是想要做點「全世界最…」的事,不過由於此時經濟通常也在強弩之末,最後的垮台也是意料中事。應該說摩天大樓無罪,建構摩天大樓的人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摩天大樓的魔咒直到最近才顯靈,而且都在新興國家發生,主要的原因就在於大部分的建設都需要舉債,以摩天大樓的規模,舉債幅度龐大,往往需要發行以美元計價的外債來舉措資金,等到經濟稍有風吹草動,本國幣值大幅貶落,原本借一百億的,馬上變成借了兩三百億,還不起的結果,只好宣布倒閉。

其實摩天大樓的魔咒,是在最近才以「經濟的劊子手」面目出現,歷史上最有名的摩天大樓-「美國的帝國大廈」,不但不是經濟的劊子手,甚至在破土動工時,還被視為救經濟的萬靈丹,因為帝國大廈在1930年開始動工興建前一年,美國已經爆發經濟危機,當時只花了420天就完工的帝國大廈,除了是出資者自我炫燿的工具,也被視為克服經濟衰退困境的作法,一方面希望增加經濟的就業機會,一方面希望轉移民眾的悲情。

因此摩天大樓除了是現代經濟的魔咒,在過去是被視為可以刺激經濟的迷思。直到現在還有許多人誤以為美國在1929年的蕭條之後,僅靠著增加公共建設就走出陰影。其實經濟大蕭條後所興建的帝國大廈和有名的胡佛水壩,都不是後來以「新政」馳名的羅斯福總統的心血結晶,而是發生在被罵翻的前一任胡佛總統時代。帝國大廈完工後十年內,幾乎無人使用,而有「空國大廈」(Empty State Building)的罵名。美國在公共建設之後仍然陷於蕭條,直到羅斯福在1933年當選總統後推出改革經濟體系的新政,才協助美國走出蕭條的陰影。

現在推行愛台十二項建設的官員,可能要捫心自問:台灣當年的十大建設,真的就是經濟起飛的原因嗎?其中到底誰是因?誰是果?在越戰爆發之後,台灣的經濟在「戰爭財」的挹助下已經逐漸起飛,當時的公共建設供不應求,因此建設符合眾人的需求,目前台灣的景氣仍陷低迷,公共建設已然過頭,蚊子館滿天飛,這樣的建設,會有任何效果嗎?

其實並不只有摩天大樓才有魔咒,任何泡沫經濟下的瘋狂建築潮,都是詛咒,台灣在泡沫經濟時代動工完成的建築,無論是台北縣政中心,或是台南地方法院,固然留下了美侖美奐的建築,但是資源的浪費也超乎想像。

甚至也不需要任何建築就有魔咒,任何好大喜功卻超乎能力的夢想,就可以帶來災難,冰島雖然沒有摩天大樓,卻有「夢想的摩天大樓」,蕞爾小國也希望躋身國際金融中心,於是銀行大量對外舉債,終至於難以支撐。

當你發現某個國家的經濟看起來蓬勃成長,彷彿開始有泡沫經濟的跡象,同時又宣佈要展開重大建設,不管戳破天際線的是摩天大樓還是巍巍高塔,還是盡量保持距離吧!推動這些建設的人已經給這些建設下了魔咒,同樣如果有任何人告訴你,因為經濟景氣低迷,推行公共建設可以挽救經濟,還是一笑置之吧!好夢由來最易醒,這種夢想從來也沒有實現過,倒是魔咒常常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