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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17日

寂寞的證據

【家電】

冬季來時,沒有人共享被窩的溫度,用吹風機烘乾烘暖溼冷的被窩,才能鑽上床。

午夜時分,常常想要吃碗熱騰騰的泡麵,於是買了小巧袖珍版的大同紀念鍋,因為這樣的份量剛好夠。

手機不小心開到靜音模式,好幾天才想起來,卻連一通未接來電也沒有。

那是他家事!不是我家事?

小孩就讀一所明星小學。誠如眾所周知,現在的小朋友很早熟,小小年紀就談論誰喜歡誰,其中一個小女生看來對我的小孩頗有意思。有一天,小女孩的母親對我的小孩的媽說:「喜歡你們家小孩也不錯,他的父親看起來挺有出息。」

「他父親?他父親從來沒有出現在學校,你認識他嗎?」

「我是用學校附有家長姓名的通訊錄去Google的。」

於是我就多了一個任務,負責在網路上Google所有小孩父母親的姓名,看看他們是何方神聖。

我對這個任務相當排斥,於是馬上表態︰「需要Google才知道的,實在不算有家世。」所謂家世,是你一聽到他的名字,就能想到父執輩的名字,例如陳水扁的父親的名字,如果不上網查,還真想不出來,這就是沒家世,等到陳致中,聽到他的名字,就知道父親是誰,這就是有家世。當然也有令人悲傷的故事,有些人有家世,家裡也有事,像是一聽到小哈利,就知道父母是誰,大家也知道最近發生什麼事。

「例如孔德成,我們知道他是孔子的七十七世孫,所以有很長的家世,像是連勝文,由連橫、連震東、連戰到連勝文,算是近代連莊最久的家世。」我絮絮叨叨的說,反正就是不想做這種無聊的事。

「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家世,所以才要為下一代創造家世。」典型的台北媽媽還是不放棄。

「那是他家世(事)!不是我家世(事)!」我忿忿的走回書房,乖巧的打開電腦。

我展現了服從的本色,但是我的小孩從來不服從,畢竟他才六歲,只是這所明星小學附設幼稚園的學生。

這一切,會不會早了點?

2008年11月15日

兩場婚禮之間

下午四點,中午開始的婚禮才剛結束,台灣的婚禮漫長且單調,如果不抬頭實在難以判斷是誰的婚禮,難怪有人走錯筵席包錯紅包。

偏偏又不能早走,因為我是來致詞的,這叫什麼來著,看看胸口別著的名牌,嗯!介紹人。意義跟目的就在於,讓賓客知道快要準備開動了。不對,有的時候是已經可以開動了,慢慢吃,別噎著,用你的咀嚼聲和笑談聲,把那傢伙趕下來吧!

今天可巧,中午晚上連續有兩攤喜宴都要擔任致詞的工作,剛剛的是生平第六場,一點都沒有六六大順,反而被上菜秀的熊熊火焰燒灼了我的右手,所以現在只能用左手笨拙的從我西裝左上方的口袋中掏出下一場的禮金,還有一張新人為我準備的致詞稿。

其實對於晚上的這場婚禮,我還蠻期待的,畢竟這是第一次我在與新郎、新娘都熟識的情況下致詞,因為兩方都是我現在的公司,以前的同事,待會一定要虧一虧他們在工作及婚姻中都找到了好的歸宿。

攤開致詞稿一看,奇怪!是不是搞錯人了,致詞稿的內容怎麼好像搞錯人了!原來這是美化版,明明在辦公室眉來眼去,卻說成男的含蓄女的嬌羞,經多次撮合才發現彼此的好。真是!不記得當年根本不認識我的證婚人說了我什麼,但是確定根本沒人在聽。既然沒人在聽,我決定這樣開始「各位來賓大家好,很高興今天能夠擔任介紹人的工作,雙方家長可以放心,這是我第七次擔任介紹人的工作,前六對都已經有了小Baby,其中第六對就是我今天下午證婚的,所以有了我的加持,保證他們馬上為你們增添孫輩,同時我要祝福這對佳偶婚後心理健康,身體快樂…」

反正沒人在聽,不是嗎?我開心的朝下一場婚禮走去。

2008年11月13日

兩場葬禮之間

妳我相同年紀
十一年前最後一次相聚年方廿七
微冷薄暮竟依傍在此羊腸巷弄裏
機緣是今晨破曉時分的一場葬禮
半日絮聒足夠追捕遙遠的共同記憶
卻難以縫綴起十餘年的距離
不言及逝去的靈魂隱約是種默契
選擇送妳返家的路途也盡量避免往日的熟悉
向東 往西
繞過遮蔽視線的最後一個弧彎
還是瞥見久已不識的回憶
忍不住脫口而出「妳還待在原來的棲息地」
換回一句「但你這羽候鳥已不再遷徙」
雨若冰針悄然落起
預告來月將是冬季
擁別時窺見妳阡陌縱橫的額際
已然如我
終究忘了預約下次重聚
想來也沒關係
因著妳我都明白
下一場次故舊的葬禮
不會遙遙無期

2008年11月12日

理想的葬禮

【圖:電影Death at a Funeral】

說來感傷,最近參加了許多葬禮。各種年齡都有,各種儀式都有,我總是懷抱著肅穆的心情,沉靜的說再見,越來越明瞭人一出生,就是開始為死亡的那一天倒數計時,只是不知道沙漏中還剩多少光陰,肯定是越來越少。

要是有一天我故去,我要選擇怎麼樣的葬禮呢?我只希望我的朋友們來為我祝禱,分享輓辭(Eulogy)。我會邀請生命中最常跟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伴侶和朋友,捉捕我們的醉夢,我會邀請最常廝混在一起的狐群狗黨,追憶我們的無賴。還有我會先準備好我自己的部份,誠實的面對過去的輕浮與荒唐。

哀傷與肅穆不會是葬禮的基調,某某與某某將在會場發現他們同時識得我而莞然一笑,聽著輓辭追悼的逝者全然不似自己所認識的人而屏息偷笑,想起這不正經到連婚禮都幾乎逃掉的傢伙終於要面臨生命中最嚴肅的時刻而忍不住放聲大笑。

理想的葬禮最好在早上,這樣眾人有機會多聊上幾個小時,畢竟葬禮和婚禮是故舊碰面的理想時地。理想的葬禮最好在中午,亮晃晃的陽光可以沖淡僅有的一點哀傷。理想的葬禮最好在下午,慵慵懶懶的氛圍不就是悄悄離去的人喜歡的純粹紐奧爾良爵士樂,用的樂器是再精準不過的薩克斯風。理想的葬禮最好在晚上,最先遠去的人留下他的軀體在地面,卻幻化成星辰在天際微笑。

於是當別人憧憬著浪漫的婚禮時,我卻懷想著理想的葬禮,於是我邀請了多年未見,但是在我生命中卻舉足輕重的老友,她卻回答「我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出席你的喪禮,更別說致輓詞了;我覺得喪禮是為生者而舉行的,和一群陌生人一起懷念你,對我而言沒有意義。在你真要離開世上之前,告訴我,我要在最後的時候看看你,和你說說話。而我最希望的,是在將來回到天家時,見到喜樂而無憂的你。」

理想的葬禮突然幻滅成泡影。她是對的,原來我要的從來也不是葬禮。

2008年11月10日

明信片


【講義雜誌2008年9月號 文/李明璁 圖/出色創意—南君】

一開始,我們會寫明信片,寄給某個在遠方的親友。

無論是從旅途寄回故鄉,或從自家寄往異鄉,明信片多半是揮手召喚的姿態:「真希望此時你也在此啊」。它明快呈現當下,我們有多渴望立即壓縮空間、天涯咫尺;然而它跨越這遙遠距離的速度,卻是好整以暇地緩慢。

相較於電話、簡訊和網路這些即時連線、同步傳達的媒介物,明信片倒像是博物館裏的懷舊玩意,幾乎沒了實質功能。在這Email年代,信箱裏會出現的多半是帳單、宣傳DM或任何與工作相關的文書。單純只為了想念、分享和問候的明信片,如此罕見而珍貴。

於是抵達的明信片,總會被好好安置:貼起來,壓桌上或收藏起來。因為它無所求也無所用,反倒就有趣味也有感動。就算再不浪漫的人,也難以否認收到時的幸福感。是啊,手機掛斷、MSN下線,再多的共感轉瞬逸失;但明信片,慢了十萬八千里的明信片,卻能投射更持久的想像。
於是,我們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旅途中,寫明信片給返家後的自己。

明信片如此輕盈,是旅行中最沒有負擔的紀念品,但它承載的東西卻可能頗有重量。像只小杓子般,它輕輕舀起了一匙沈甸甸的城市歷史,以便讓我們吞進自己的記憶之海。明信片上原有的圖,和你所填上的字,都是一次精巧的取樣、一輪機遇的對話或一個呼吸的註腳。

法國思想家de Certeau曾言,正如語言必須被述說,其意義才成立;城市之所以為城市,關鍵不在於它的空間構築,而是因人們反覆行走其中。異國之都的行腳修辭被放進了明信片,明信片則把書寫者嵌入了城市。十幾平方公分的空間,是旅人與城市相互繁殖記憶的私密領地。

然而明信片不只是記錄旅行的客體,做為一個主體它也經歷了自己的旅行。

起點,是大量複製的印刷工廠或平凡無奇的觀光賣場,然後在咖啡館、在火車上、在午後陽光或靜夜冬雪中,被一筆一畫地書寫;慎重貼上郵票確認地址,它進入信箱又被取出;蓋上城市名字的印記,以及只此一次無法回頭的時間,它前往機場;飄洋過海,風吹日曬,它不疾不徐地移動。最後才在接近遺忘的邊緣,抵達我們。

明信片沒有信封,缺乏任何保護,所以它註定要磨損、凹摺、甚至髒污,但這卻不損其生命光澤。比如郵戳,宛如永恆的臨別之吻;而風霜雨露則銘刻了它浪遊的痕跡。這是種波西米亞式的情懷,它無視精準的時間控管(有時不知為何得隔了好久才會收到)、也缺乏「有何效用」的理性計算。

循著如此詩意的聯想,我不禁憶起日本朋友史生,和他的明信片。

二○○一年新春,史生回老家時,收到一張自己完全不記得的明信片,上頭畫了個年輕人,騎著重型機車要環遊世界。那是一九八五年他十六歲時,在萬國博覽會現場透過「時空膠囊」所寄出的,主題是:與未來自己的約定。當時,已三十三歲的他,每天別無選擇早出晚歸地,為一家知名企業賣命。

這張樸素作夢的明信片,對他而言既像嘲諷更是提醒:自己的人生該當如何、理想的追尋有何意義?隔年,他毅然辭掉了工作,以極為儉樸刻苦的預算,完成十七個月的環球之旅,履行自己青春的承諾。

某天,我也收到了史生在旅途中寄來的明信片,相當開心且感動。然而那當時,我正處於人生最不安與掙扎的狀態;我多麼希望,就當我一時忘了,未來的不久,我也會收到年少時寄給自己的美好約定,以一張認真塗鴉的明信片。

2008年11月9日

晴空亂流

晴空亂流。就在幾秒之間,飛機忽然下降了數千呎的高度,飛機在曼谷機場的滑行道徐徐停下,周圍響起了救護車的聲音,身旁看起來骨折的、流血的,紛紛被送上救護車,我在暗自慶幸自己沒事的同時,還是急忙趕赴轉乘的下一航班。

晴空亂流。就在坐穩在自己的位子上,驚魂甫定的同時,才驀然想起,剛剛的晴空亂流,雖然沒傷了我。生活中的晴空亂流,卻讓我的生命陡然下降了數千呎。不知道何時,突然有人鑽進了我的心的角落,從此之後,就是不停的想念,不斷的試圖遺忘,然後就是想起跟想要忘記的輪迴。她的擁抱,是讓我停止下降的惟一良藥,但是這帖良藥,一個月都遇不上一次。

看到她幾莖秀髮垂落額際,忍不住想要幫她撥開,撥開後看見額前的傷痕,忍不住想要親吻,然後問明傷痕的來歷。於是生活就遇到晴空亂流,忍不住下降了幾千呎。

2008年11月7日

從周圍的人發現自己的蒼老

每天每天過日子,每天每天照鏡子,或許是差別太微小,或許是沒法以數字來衡量,發現過自己胖了,發現過自己倦了,就是沒發現自己的蒼老。

直到那一天,和另一半激烈的爭吵,發現她淚痕乾了後不再平滑的皮膚,竟然佈滿了皺紋。直到那一天,回去探看久未見的老父,發現他忘卻的是比你還多。

於是我們從周圍的人,才發現自己的蒼老。

忽然有一天,在街頭遇見十多年未見的大學同學,警覺他的世故和成熟,或是發現隔壁巷子的小學同學,蒼蒼白髮竟已謝頂,抱著五歲的小孩竟如祖孫。忽然有一天,新進同事的年紀比你大上一輪,而你覺得她身上每個細胞雀躍的與你打招呼。

從而我們從周圍的人,發現自己的蒼老。

而等了很久沒出現的那個以捷才著名的作家的新作品,和少年時代玉女紅星演起媽媽,都不如那個以正直不阿聞名的政治人物晚節不保來得令人錯愕。

終於從我們識而不見的人身上,也發現了自己的蒼老,同時在與周圍的人交換相同的感慨時,驗證了彼此的蒼老。